近日，高调“复出”的王朔在凤凰卫视多次亮相，先后参加了《凤凰会客厅》和《锵锵三人行》两档节目。其间，王朔纵横捭阖、妙语迭出，嬉笑怒骂之间，不时有世事洞明、隽永精妙之语。譬如李敖先生曾经在其主持的节目中表示，本·拉登发动“9·11”袭击也有一定的道理，因为美国也曾经在越南滥杀过平民。王朔对此批评曰：“怎么可能都对？应该都错！”一语道出此类观点的逻辑悖谬和价值混淆，堪称对此类观点最简洁到位的“点醒”。
遗憾的是，王朔在整个谈话过程中不改其一贯的风格，与妙语迭出同时呈现于屏幕的，还有脏字连篇。从节目播出效果看，前期编辑时似乎也进行了一定的技术处理，但若干父母在子女面前绝不敢出口，人们在一般交谈中也很少好意思使用的脏字，还是频繁地出现在整个谈话进程之中。凤凰卫视是一家广受欢迎、美誉度极高的媒体，这一次的做法却有些失当。
社会不是纯净水，各种现象必然存在，王朔作为特立独行的作家，也有权保持其独有的语言风格。媒体作为传播中介，虽然并不具备净化社会现实的功能，但出于其必须担负的社会责任，对于所传播的内容却必须有所取舍，因此，当王朔作为报道或访谈对象出现于媒体时，媒体必须对其语言进行适当的约束或净化。换句话说，作为个人，王朔可以随性而言，作为媒体，凤凰却不可随便就播。
这样的要求，并非保守的道学冬烘，而是鉴于媒体的公共属性而必须遵从的戒律。用一招最俗的论说方式吧：即使在号称最自由的美国，这也是公共传播必须谨守的禁忌。一向以反叛姿态著称的英国U2乐队，因其主唱在美国金球奖颁奖典礼上“爆粗口”，而受到美国议员炮轰，以致不得不作出绝不再犯的承诺，才获准第二年继续参加金球奖颁奖；即便是成人杂志泛滥、三点女郎招摇，珍妮·杰克逊在玫瑰碗体育场的“爆乳”事件，还是引起美国全社会的轩然大波。究其原因，皆因这两项活动要通过电视台公开转播。
社会对公共媒体作如此要求，自有不得不为的道理。传播覆盖的人群越是广泛，能够为所有对象“通约”的“公约数”便越小，不触犯所有人底线的共同底线便越高。低于这一共同底线，便可能对一部分人——如立场保守者——的情感造成伤害；或对一部分人——如儿童——的利益构成侵害。这不是哪一个特殊群体对媒体的特别苛责，而是“社会”这一无主群体对媒体的自发约束。因此，越是在媒体高度发达的社会，凶杀、暴力、色情、粗口、歧视等道德禁忌，越是对媒体构成严格的约束。
严格说来，凤凰卫视的落地方式应属于针对特定群体的有线电视，在西方社会，其底线应低于全面覆盖的公共电视台，这或许也是凤凰卫视此次播出的依据。但是在尚没有实行分级制的中国，所有电视台都实际等同于公共电视台，都必须谨守社会的共同底线。没有分级制度，确实给艺术创作或公共传播造成一定的窘迫，因此呼吁分级制才一直成为热点话题。但是，在分级制仍未实行，所有作品、媒体仍旧“老少通吃”的情况下，艺术家和媒体，还是应该自觉接受社会“公序良俗”的约束，而不是试图擦边越界。因为你实际做到的，可能不是对谁的反抗，而是对公众的触犯。
此类问题也绝非凤凰一家所独有。在当下敏感的社会转型期，媒体大多形成了高度的政治敏感。但与此对应，却可能忽视或轻视了对社会共同底线的恪守，媒体并没有就事关公众权益或情感的一系列标准、禁忌、戒律，达成普遍的共识，许多“犯忌”的内容，不时出现于版面或屏幕而不为媒体所自觉。在不同领域尺度的宽、严之间，媒体确实有必要作出适当的调整。
张天蔚
